發自內心的佈施
發自內心的佈施 [作者] 莫里斯-沃石
[中譯] 良稹
Giving from the Heart
by O'C. Wals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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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版權所有 © 1990 佛教出版社 。免費發行。本文允許在任何媒體再版、重排、重印、印發。然而,作者希望任何再版與分發以對公眾免費與無限制的形式進行,譯文與轉載也要求表明作者原衷。 中譯版權所有 © 2007 良稹,http://www.theravadacn.org ,流通條件如上。轉載時請包括本站連接,並登載本版權聲明。 |
某些人天性好施——他們樂於施捨,不得施捨反而不樂。儘管人們布施時顯然有可能行事愚昧,但總的來說,布施是善好、福德之舉。這一點大約所有宗教皆予認可: 基督教告知我們,施比受有福; 伊斯蘭教對施捨部分財產給窮人,也有正面教誡。
然而在本文之首,我們也許應該開誠布公地討論一個可能令一些人不安的問題: 對僧伽的布施。有一段經文居士們也許時常聽誦乃至於自誦,在其中僧伽被形容爲 anuttaram punnakkhettam lokassa, 即“世間的無上福田”,意謂佈施僧伽的福德是無可比擬的。當然了,聽聞或共誦這段經文的居士們,並非人人懂得這句話的含義,不過在那些聽懂的人當中,西方佛教徒或佛教同情者們有時對這個概念的反應是某種程度的義憤,認爲這些詞句頗不得當,甚至更糟! 實際上,對一些至少部分受基督教路德派影響的人來說,這令他們回想起馬丁-路德當年所反對的教會弊病,“善行”在當時的流行觀念中尤指供養僧侶階層,後者至少在某些情形下習慣於無所事事,腐化敗德。
這等芥蒂也許是可以理解的,不過可以通過適當解釋來消解,總不至於生根久存,條件是,只要僧伽明顯地行道正善(supatipanno)。傳統佛教社團由四衆組成: 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盡管原始比丘尼僧伽已經消亡,梵行女性依然存在,生活與尼衆幾乎無異,所有跡象表明她們的人數將會增加。前二衆與後二衆的關係乃是相互共生。畢竟,僧伽有一件無價之寶可以相贈,那就是法寶。 Sabbadanam dhammadanam jinati: “法禮高於一切(Dhp 354)”。如律而活,爲證悟而不斷精進,也是僧伽成員們不可推卸的責任。實際上,惟有如此行持,他們才擔當得起“世界的無上福田”之稱,否則他們不僅虧欠自己,也虧欠了護持他們的居家衆。一位不能夠守戒的僧尼應該,在某些情形下必須離開僧團。至少在部分程度上,這可以視為對糟蹋居士護持者的布施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如前所述,根據聖經,施比受有福。值得注意的是,對猶太-基督教中那句難行的告誡“愛你的鄰人,一如愛你自己,”慈心禪給出了一個成就它的切實法門,並且對這句聖經名言,佛教還能夠賦予一個明白的技術性解釋。假若我們得到某件可愛的物事,這在佛教中被認爲是 vipaka:“報”[異熟],即過去福德的果報。該果報持續期間固然美好,不過當它終結時,該福德就耗盡了。然而,施予卻是一件善業(kusala kamma),對施主來說,將會産生某種愉快的回報、果報。如此看來,施明顯地比受更“有福”。確實,這種"福"是“爲世間(lokassa)做福德”,因此仍純粹是世俗而有限的。然而,由於我們的一切行爲皆能構成習慣,佈施一次,使我們傾向於再次佈施,因此果報傾向於累積。當然,這個"善巧業"之王還能夠引生其它結果,佈施被列爲十項波羅密[完美]之首,甚至先於戒德,不是沒有原因的。畢竟,一位道德不佳者也有可能佈施!
在一本流行的巴利文入門閱讀小冊子中,已故的I-B-霍納博士挑選了十個本生故事藉以解說十大波羅密,其中的佈施波羅密採用了野兔自我獻身(No.316)的美好故事。不過奇怪的是,這類主題中傳誦最廣的毗桑塔羅本生故事(Vessantara Jataka No. 547),至少對西方心態來說卻是最不受歡迎的; 在故事中,菩薩佈施了一切所有,最後包括了自己的妻兒——人們也許會想,此故事之寓意殊爲可疑! 不過在泰國,該故事專門被挑選出來,時常作爲對居家人開示及特別閱讀的主題。
佈施是發自內心的行動,我在前文提到,有的人樂於爲佈施而佈施——只要該施予有智慧兩相平衡,則堪稱善事。當然,也有人不願佈施,這些人與口不言“請”、“謝謝”、“對不起”等的,常常是同一群人。對於這類人,慈悲梵住禪定有益於開放其心智。
最近在英國,我們有了一樁發心佈施的大好事例,其來源出乎不少人的意料。搖滾明星鮑勃-蓋道夫有感於埃塞俄比亞饑民的艱難處境,組織了那場全球直播的盛大義演,募得幾百萬英鎊善款——以這種方式,得現代科技之助緣,這項歷史上至爲壯觀的佈施之舉,觸動了幾百萬人的心靈,不僅跨越了不同的政治與宗教間的隔閡,而且也跨越了對此種娛樂形式成癮者與反對者之間的鴻溝。
勿庸贅言,佈施須謹慎爲之,如同一切業,應服從中道原則。譬如教養孩子時任予所欲,斷非良策。與近來某些時興理論相反,對一個寵壞了的頑劣子弟偶爾挫其濫求,危害甚少! 當然,若期望某種回報——哪怕是重生於某個天界——也非是最高形式的佈施。那種佈施基本上根植於執取,因此業力價值有限。
實際上對施主來說,真正的利益在於,自發的佈施行爲是克服貪執的絕好方式。那正是毗桑塔羅本生故事的寓義。我們西方人想的卻是被菩薩“犧牲”了的不幸妻子與家庭(盡管故事結局自是皆大歡喜,他們又回到了菩薩身邊!),不過,故事的動機是,視妻兒爲執取之對象,並將其爲執取之對象而放下。實際上,這個故事盡管婦孺皆知,現代學者們卻認爲它原非佛教故事,而是把它不甚善巧地演繹一番,賦予了“佛教”的寓意。
我們越思考佈施的問題,它的各個側面越顯示出來; 我們看見,佈施有多種形式,有善巧者也有不然者。我們不妨以經典中一個有趣的故事結束本文,講的是一樁不甚善巧的佈施。《弊宿經》(長部 23)中我們讀到不信死後生命續存的懷疑論者弊宿王子,與尊者庫摩羅-迦葉之間的一場辯論。在聽了這位比丘一系列高明的比喻之後,弊宿宣佈歸依,決定佈施“沙門、婆羅門、行路人、乞丐、窮人”,命年輕的婆羅門鬱多羅組織分發。鬱多羅抱怨說,他被召去佈施的衣食如此劣質,連弊宿本人都不願碰; 弊宿終於准許他施予“如我所食、如我所著”的衣食。在經文末尾,我們被告知這兩人死後的果報。弊宿頗不情願地作了那次佈施,他的確重生天界,不過是最低的四大王天,住在空蕩蕩的色裏沙迦宮。在那裡,他接待了尊者伽梵婆提的來訪,這位阿羅漢習慣於午休[入定]時前往低等天界。於是此事被傳回人間。然而,重新安排佈施、施予時發自內心的鬱多羅,則生於更高的三十三天。
或許西方人之中少有人會以重生爲三十三天的天神爲目的而佈施,也許有人所求的唯一回報是緩解良知: 即對某種特別需求的覺知——埃塞俄比亞饑民爲突出例子,人們覺得假若不給些什麽自己不能夠心安。比起重生天界的期望,這自然要好些,不過心安的購買,或許有時也太容易了些。最好是把施予本身作爲其報償,止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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